央视网消息(记者 王静远 隋佳桐 吕媛媛):“他们身后是一望无际的麦田,风吹过沉甸甸的麦穗低头像在鞠躬,而我手中的学位证书是他们用汗水浇灌出的另一片金黄。父母用镰刀割下麦子,而我用知识收割未来。”刚刚过去的这个毕业季,一条短视频在网络爆火。视频中,一个身穿硕士学位服的男孩正和在麦田里劳作的父母视频通话。这条视频中的男孩叫津津(化名),有人称他为“麦田里的研究生”。
毕业前夕,津津收到了几家企业的录用通知,最后选择了离家最近的一家企业。7月初,津津入职后的第一个周末,央视网记者赶到青岛,陪他一起回了趟老家。
津津的老家在即墨区金口镇。他家里没小汽车,得从即墨汽车总站乘坐一个小时的乡村公交。从高中时期在市区上学,到如今参加工作,津津一直都是这样出行的。
回老家这天,恰逢青岛出现高温天气,公交车上没有空调,车厢内热浪滚滚,同车的大多是农村的留守老人和在市区读书的中学生。
6月底收完小麦后,最近,津津的父母正忙着种玉米,脱不开身。不过,一周前津津去公司办理入职手续,父亲专门抽出一天时间送他。
截至目前,津津发布的这条和父母通话的视频已有300多万点赞量。在评论区,不少网友评论称他“学历贬值”,读这么多年书,不如早点出来工作。
津津的父母今年都已60多岁,去过最远的地方是青岛市区栈桥景区附近。硕士毕业前,他们曾跟津津谈过,希望儿子继续读博。在他们的认知里,学历越高代表找的工作越好。“他穿的那身衣裳(硕士学位服)我看见也觉得很好,农村出来一个大学生不容易。”津津母亲说。反倒是津津觉得父母年纪大了,“想赶紧挣钱去孝敬他们”。
津津大学读的是专科,过去这8年,他先通过专升本考试升入本科,之后又考取了硕士研究生。
高考那年,津津的分数超过了本科线,但只能上民办本科。村里信息相对闭塞,高考结束后,津津到市区学车,在驾校碰到有人发传单介绍复读学校,他才得知原来高考后还有复读这个选择:“看到可以复读以后,我挺兴奋的,我一看(复读学校)学费价格好像是两三万块钱,我就感觉不可能了。”最终,考虑到家庭条件,他选择了一所公办专科学校。
大一那年,津津就下决心要考专升本,“在那个环境下,你想去好的地方发展,必须能够接受孤独”。之后,他又接着备考研究生,用光了数十根笔芯,用坏了2盏台灯。“因为爸妈一直跟我说让我好好学习,不要像他们一样种一辈子地,种地太苦了。”拿到一个硕士学历,找一份不错的工作,是过去8年里津津最大的目标。如今它们都实现了。
津津已经多年没在家中度过暑假了。中考结束后,除了高中课业压力最大的一年,其余的每个寒暑假他都在做兼职。
“我会每一步都把钱看得很重要,然后去赚钱、去攒钱。”中考结束后,津津到工地做小工,晚上睡在毛坯房里,在木板上铺几块纸壳就能凑合睡一夜。这份兼职的收入,他都交给了妈妈。
后来,他端过盘子、当过保安、进过电子厂。读研后,他找的兼职工作从偏体力转为偏脑力,收入也越来越高,这也是他坚持读书的原因之一。他通过自身经历,看到读书与收益是成正比的:“现在学历确实贬值了,但对于我这个专业来说,学历还是很重要的。”
津津还记得自己小时候特别想拥有一把玩具枪,回家跟父母说了后,父母一听价格就拒绝了。这样的事情经历得多了,“慢慢以后就不会再跟爸妈要什么东西了”。
很早以前,津津就习惯了想要的东西只能靠自己去获得,譬如旅游、办健身卡等等。自己赚的钱,花着心里踏实,没有那么多负罪感;花父母的钱,他总是忍不住去想,这些钱父母要种几亩地的麦子、劳作多长时间才能赚到,“有点心疼他们”。
生活在农村,很多时候,人会感觉时间仿佛停滞了。炎夏的午后,眼前只有无法移动的土地以及守着土地的父母。
“现在这个地不赚钱,干什么收入都是一般般,为了供应孩子,辛苦点咱也愿意。”和大多数农村的父亲一样,津津的父亲勤劳质朴、不善言辞。送津津去公司入职的那天,父子俩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直到把津津送到公司宿舍时,父亲说了句“这环境挺好”。津津明白,他想说的是“这比种地好太多了”。
哪怕把儿女供到毕业,仍不敢松懈。“下来(以后)事儿还多,他找到工作了,还得买房。努力到帮孩子成家,我们就不干了,退休。”话音刚落,津津父亲便大笑起来,笑容朴实而灿烂。
夏种不易,为了避免中暑,大伙儿都集中在日落前后到地里干活。那天日落时分,津津陪父亲去田里给玉米打药。
“网友都说我这个原生家庭不是很好,但是我觉得我的家庭非常好。”夕阳的余晖洒在津津的脸上,不远处,父亲正背着打药机默默地劳作着,“父母已经把他们能够给我的都给我了,我很满足,也很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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