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易介南

一

百度一下“王习加”，会出现篇幅很长的一个介绍，抬头就有他一张略带喜感、天门很高的照片。这是公务员王习加，长沙市地方志编纂室二级巡视员。

人生中遇见王习加，是我调到湖南省地方志编委会任职的时候。

我在湖南艺术职业学院工作了差不多二十年。那是个很热闹的地方，校园内弦歌不断，明星辈出。老师学生都知道，“张也、甘萍、雷佳、王丽达 ”是易校长的口头禅。地方志却是一个很冷清的地方。从热闹到冷清，适应和了解需要一个过程，我在这个过程中遇到了许多意外和惊喜。

第一天上班就有惊喜。下班回家，学校的同事问我新单位怎么样，我说，“了不得，了不得！刘晓庆是我的打字员，张爱玲是我的会计！ ”新单位的打字员也叫刘晓庆，一个娴静伶俐的小姑娘；会计也叫张爱玲，一个温和能干的女同志。

惊喜是接连不断的。地方志这个圈子就是个藏龙卧虎之地，有书画家有收藏家，有研究湖南交通史的，有研究湖南经济史的，有为屈原作年谱的，还有为洞庭湖修志的。专家们都把他们的著作送给我，我把书摊在办公桌上一一翻阅，美不胜收。

让我震惊的是一本书和一个人。

一本书，是王习加送的书，名为《统一论》。自序中是这样写的，“如果我们告诉人们，（统一论）构造了自然哲学的一个完整的逻辑和数学体系，可以由此演绎出人类有史以来的一切科学成果，那将是怎样的石破天惊！”一本研究自然奥秘的著作，竟然方志人写的！我认真看了看封面，是正规出版社出的书。方志人的口气有多大呀！

一个人，是单位退休多年的一位老先生，北大毕业的老方志人。住在单位院子里，闲时愿意到我这个新领导的办公室来坐一坐，我也想寻找学习了解地方志的机会，于是相谈甚欢。交谈中确实学了不少东西。但是他谈到一个话题让我吃惊不小，他说《红楼梦》不是曹雪芹写的，是方以智写的！有了《统 一论》给我地震惊做铺垫，我还能保持理智，心平气和的与老先生交流这个话题。他说他进行了十几年的研究了，如数家珍地给我介绍了方以智的生平学问以及家世和为人。我一听不由得抽了一口冷气：还真像能写出《红楼梦》的人！他说就差一次实地考察了，他曾经向我的前任申请经费，没有批准。我也是学文科的，知道能证明《红楼梦》是方以智写的，将会是“怎样的石破天惊！ ”这个课题虽然不在方志工作的业务范围内，这样了不起的研究说什么都应该支持。地方志是真的有人才！

老先生来办公室交谈的时间更多了。随着交流的深入，渐渐地谈到家庭生活。我知道了老先生生活的不容易，他妻子有精神病，儿子身体不好在家待业，一个家几十年都是他支撑着。他告诉我他其实早与妻子离婚了，为了照顾她一直没有离家。我鼓励他还是要有积极的态度面对生活，不要太苦了自己，可以再找一个伴侣。他说找他的人很多，他都拒绝了。最近收到刘晓庆的求爱信，他也拒绝了。

“刘晓庆？”我很惊讶地问道。老先生解释说是那个大明星刘晓庆。我听了更为震惊。看来，《红楼梦》还只能是曹雪芹写的！后来跟单位的同志了解，生活的压力使老先生的精神出了些问题。

有时候天才和疯癫只隔着一张纸。不知道写《统一论》的王习加在纸的哪一面？

二

中国从唐代开始修志，政府设立修志的机构，一直延伸到现在，各级政府都有地方志部门。过去地方官除刑名、钱谷、祭祀等职责外，地方志编修是一项重要工作，通常会在任期内组织当地文人修志，为本地区“立言 ”而使自己流芳百世。那是一个文化掌握在少数人手里、老百姓大都是文盲的时代，地方志当然极具文化权威性，修志在官府的地位十分重要。斗转星移，现代政府的职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时代进步，人工智能，资讯发达，地方志在政府职能中的作用弱化，在社会生活中的影响日渐式微。虽然各级政府都设立了地方志机构，却是各级政府中最边缘最冷清的部门。它的主要工作就两大项：二十年左右修一轮志书，每一年出一本年鉴。都有固定的工作模式和文字体例，工作缺乏创造性。在地方志工作的干部，都有被打入冷宫的感觉，上升空间受到限制。事情不多，就容易无事生非；前途渺茫，工作就没有动力。我去市县调研，地方志部门有不少处于人心涣散、情绪低落的状态。

长沙市地方志办公室却给我一种朝气蓬勃的感觉。主任王习加面带喜感，说话激昂，在一起就会感染到他积极乐观的情绪。他还是全省地方志系统仅有的两名博士之一。“地方志不仅是一项工作，更是一番事业，作为事业来干，就能干出乐趣，就能干出前途。”我请王习加在省志委的“方志论坛”介绍“长沙经验 ”，他是这样看待地方志工作的，因此，他带领他的同事们把地方志工作做得有滋有味。

他要把每一件事都做到极致。比如修志，主任的职责一般就是一个组织者。王习加硬是通读六卷本800多万字的《长沙市志（1988-2012）》，字斟句酌切实履行总纂的职责。比如年鉴，《长沙年鉴》连续三年荣膺“ 中国精品年鉴 ”。所辖的《浏阳年鉴》《芙蓉年鉴》《长沙县年鉴》《望城年鉴》等县区年鉴也先后入选“中国年鉴精品工程”。独具特色的年鉴编纂“长沙模式”在全国推广。他的同事告诉我，王主任做事历来如此。他在任宁乡县委常委、县纪委书记的时候，还进行反腐败理论研究，出版了一部反腐败研究专著《国腐论》，由胡德平作序，中央党校出版社出版，在全国影响很大，曾入选中组部“党员喜欢的100种读物”。王习加因此被聘为湖南商学院兼职硕士研究生导师、湖南省廉政建设协同创新中心特邀研究员，还应邀参加了在巴拿马召开的第十七届世界反腐败大会。

他努力拓展地方志工作领域，把地方志工作做成与社会发展相适应的地方志事业。除了修市志编年鉴，长沙市志办在他的领导下，还点校旧志，编修《长沙市开发区志系列丛书》、《长沙市乡镇简志系列丛书》，开展长沙市名镇志名村志文化工程；吸收专家编写《长沙史话》、《中心城市视角下的长沙历史文化》，资助社会上的文史爱好者出版他们自己的地情研究著作。通过这些方式，把一大批专家和文史爱好者都吸引过来。王习加认为，研究和传承当地的文化历史是地方志的重要内容，把地方志工作人员都培养成为地情专家也为他们提供了成就个人事业的新领域。地方志要为本地培养地情专家，地情专家对本地文化历史、风俗人情都带有家乡情结，地情研究也是那些专业研究机构和研究人员不愿意涉猎的。

做地方志的王习加和写《统一论》的王习加在我的心目中形成了巨大的反差。他还送了我一本《破解科学统一之谜》，是增订版的《统一论》，由湖南科技出版社2001年出版，著名科技史专家、国防科技大学教授朱亚宗写的序言。袁隆平还为该书题词：“探索宇宙奥秘，追求科学真理。”

我很好奇，一个地方文史官员，一直在体制内工作，从普通公务员做到副厅级别，所谓业余爱好大不了也就琴棋书画，吹拉弹唱，搞搞摄影跑跑步，他怎么会有这么奇葩的爱好？探索宇宙奥秘，能够得着吗？

我不满足于了解地方志的王习加，他奇特的业余爱好，一定有人生的另外一面。

原来王习加不是文科出身，他是湖南师范学院数学专业毕业，他的志向本是学术研究。1980年参加高考，他取得了原益阳县三中全校理科第二名的好成绩。原益阳县三中是全县的重点中学，其前身为刘少奇母校湖南育才学校。他的第一志愿是北京大学理论物理专业，因体检中被检查出色盲，他的第一志愿落了空。

虽然他一辈子做公务员，但他大学三年级的时候心里就埋下了一颗探索宇宙奥秘的种子。他一直记得上大学时那个教数学分析的石峥嵘教授，上课时操着一口难懂的方言，还不时夹杂着汉英相间的句子。石教授有一句口头禅，把“连不连续”说成“con不 continuous”。石教授说，函数的连续性和离散性有助于我们加深对自然的认识。

连续与离散是两种不同的宇宙观，相对论认为宇宙是连续的，量子理论主张宇宙是离散的。有一天，王习加在图书馆看一本关于宇宙知识的书，恍惚中似乎听见石教授“con 不 continuous”的口头禅，一个灵感在他脑海闪现：连续统是可列无穷大集的幂集，这不就是连续性和离散性的统一体吗？假如宇宙中存在一种数学幂集机制，宇宙不就是一个连续统吗？连续统或许可以把宇宙的连续性和离散性统一起来，也能给相对论和量子理论找到统一的物理学基础。

王习加由数学中的连续性和离散性联想到宇宙连续统的可能性，他把自己这个灵光一现的想法称为“宇宙连续统猜想”。从此，他被这个猜想纠缠了一辈子，欲罢不能。

“宇宙连续统猜想”的科学胚胎让王习加像一个未婚少女，未走任何正式程序就私自怀上了孩子，对别人难以启齿，自己却独自体味着做母亲的幸福和痛苦。胚胎在他腹中悄悄地孕育，又悄悄地生产，悄悄地长育成人。通过四十年的成长， 从“宇宙连续统猜想 ”到“统一论”，又从“统一论”到“宇宙连续统理论”，现在已经成为一个漂亮的大姑娘了。但养在深闺人未识，王习加不是专业科研人员，宇宙连续统理论也不是诞生在科研院所，她没有户口也嫁不出去，留在身边又怕耽误她的前程。宇宙连续统是他宠爱有加的宝贝。一辈子的付出，使王习加对她的爱超过了一般父母对孩子的爱。

一有机会王习加就会说说他心心念念的宇宙连续统。理论太高深人们难以理解，他说地方志等话题，我们洗耳恭听，他说连续统，我们就一脸懵圈。他的“宇宙连续统理论”常常成为我们跟他开玩笑的话题。

朋友聚会，酒过三巡，有人便会问道，“习加，你的宇宙连续统论文真的在国际专业期刊上发表了吗？”王习加看着问他的人，显出不容置辩的神气说，“当然，还不止一篇了。”我心里有个疑问，一直不好问，有一次趁着酒劲问道，“这科学研究就像体育比赛一样，成绩和水平应该是公开的，你取得这么大的成就，你在科学界怎么还默默无闻？”王习加立刻显出颓唐不安的模样，喃喃地说，“不一样，不一样……从0到1和从1到100的研究是不一样的。”他似乎知道跟我们这些凡人难以说清，同样的问题也许经常带来同样的尴尬。他于是顾左右而言他，笑称“喝酒喝酒！”

科学研究难免寂寞，王习加在自己的论文集《自主的宇宙》（ Autonomous Universe) 一书的序言中写道：“我把自己的思想实验室叫做‘一土心斋 ’。我不是职业科学家，而是一名公务员，所以只能在心中留下一方基础研究的‘净土’。我就在这样一方‘净 土 ’上默默耕耘40年，终于结出了宇宙连续统理论这一基础研究之果”。“一土心斋 ”的“一土”，是他的姓氏“王”字。

爱因斯坦早年也是公务员，他是一个普通的公务员，王习加是一个优秀的公务员；爱因斯坦是一个杰出的科学家，王习加是一个杰出的科学家吗？

三

百度百科就有“宇宙连续统 ”词条，是一个较长篇幅的“宇宙连续统理论 ”介绍，它的主人翁也是王习加。一个人在百度百科上有一个条目就是不错的人生了，王习加在百度上有两个词条，一个是公务员，一个是科学家。公务员是他显性的人生，科学家是他隐性的人生，目前还未被广为人知。“宇宙连续统”词条正文中没有王习加的名字，只提及2018年发表于《现代物理学杂志》（Journal of Modern Physics）的论文：《宇宙连续统理论：关于希尔伯特第六问题的新思路》，这是王习加研究“宇宙连续统”在国际学术刊物发表的第一篇论文，也是“宇宙连续统理论”问世的标志。

王习加的名字只出现在词条参考资料栏的一行小字中。条目撰写者肯定是一位专业人士，他对宇宙连续统理论应该十分感兴趣，大体完整地介绍了这一基本理论。但是他对理论成果的拥有者一定是心存疑虑的：为什么是一位地方志编纂者？于是论文作者的名字在正文中有意无意地被忽略了。

如果说百度百科“宇宙连续统”条目的撰写者身份还不详，那么，百度百科“普朗克粒子”条目是“‘科普中国’科学百科词条编写与应用工作项目”，审核审阅专家杜强是中国科学院工程热物理研究所研究员，一位层次不低的专业人士。“普朗克粒子”词条中两次引用了宇宙连续统理论。该条目的最后写道：“宇宙连续统理论将其（普朗克粒子）归类为暗粒子（注：王习加说其实是普朗克粒子会坍缩到暗粒子），并通过普朗克球体坍缩与奇点喷发过程描述其生成新宇宙系统的过程”。这说明宇宙连续统理论正在被科学界接受运用。

什么是“宇宙连续统理论”，在现代物理学上它会有怎样的意义和历史地位？

事情还得从头说起。

1543年，哥白尼在《天体运行论》中用太阳中心说推翻地球中心说，将“天上”的物理运动从神学中解放出来，引发了近代科学史上第一次革命——天文学革命；

1638年，在《关于力学和位置运动的两门新科学的对话》中，伽利略总结了落体、抛体和动力学等“地上 ”的物理运动规律，奠定了近代实验物理学的基石；

1665年，牛顿在故乡一棵苹果树下正思考行星绕日运动的原因时，一只熟透的苹果恰巧落在他脚边。他顿时灵光一现：行星绕日与苹果落地不是同样的道理吗？1687年，牛顿在《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中用万有引力定律实现了“天上”与“地上”物理规律的统一，开启了经典物理学的新纪元。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二十世纪初，为化解经典物理学危机，普朗克和爱因斯坦分别开创量子理论和相对论，量子理论适用微观物理现象，相对论适用宏观物理现象，使得现代物理学又形成量子理论和相对论两大支柱理论的分裂局面。

于是，再一次统一物理学基础便成为现代科学革命的历史使命。从1922年开始，爱因斯坦毕其后半生致力研究“统一场论 ”但无果而终。他留下一句名言：“在没有找到统一场前，在我看来就没有真正的物理学。”其后，圈量子引力论、弦理论等延续“大统一理论 ”研究。“大统一理论 ”成为全世界科学家所追求的科学“圣杯”。

惊喜总在不经意间。2024年6月28日，王习加在预印本平台Preprint Org发布《基于宇宙连续统理想模型的宇宙和物质结构统一机制》，该文建立宇宙连续统理想模型，揭示了宇宙和物质结构深层本质，成功实现宏观与微观物理规律的统一。

如果说王习加获得了科学“圣杯 ”，那么“宇宙连续统理论 ”的诞生一定会这样书写物理学的历史：

——2018年，王习加在《现代物理学杂志》发表宇宙连续统理论的开创性论文，随后在国际学术期刊发表了宇宙连续统研究系列论文。

——2024年，王习加集四十余年努力之功，用宇宙连续统理想模型建立起宇宙和物质结构统一机制，完成了宇宙连续统理论最后一块拼图。

——17世纪，牛顿力学统一“天上”与“地上”物理规律，建立起经典物理学基础；

21世纪，王习加宇宙连续统理论统一宏观与微观物理规律，建立起现代物理学基础。

从开始接触到不断深入了解宇宙连续统理论，我曾经在不同的时间段问过王习加几个问题。听说他是数学科班出身并且在研究理论物理的时候，我就问他，“你的成果的影响力会超过陈景润吗？”

王习加没有正面回答我，而是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话说1900年巴黎第二届国际数学家大会上，被后世称为“数学界无冕之王”的希尔伯特作了一个著名的讲演。在讲演中，他根据十九世纪数学研究的成果与发展趋势，提出了23个问题，史称“希尔伯特数学问题”。“哥德巴赫猜想”等素数问题属于希尔伯特第八问题。一百多年了，这23个问题至今仍有近一半没有找到答案。谁若解决其中一个问题，就能在数学上名垂青史。

王习加告诉我，要破解“宇宙连续统猜想”，绕不开希尔伯特第一问题：连续统假设；希尔伯特第六问题：物理学的公理化。为了建立宇宙连续统理论，他已经解决了“连续统假设”和“物理学的公理化”这两个希尔伯特数学问题。

他说，陈景润将“哥德巴赫猜想”向前推进了一步，但并未找到最终答案。

我自然知道了陈景润研究的影响力。

“你的研究成果能比肩爱因斯坦吗？”有一次我不无揶揄地问他。

他说，爱因斯坦当然是最伟大的物理学家之一，不过他一直没有找到统一场，有生之年也没有看到他心目中“真正的物理学”。

我自然知道了爱因斯坦的遗憾和王习加的得意。

最近，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得者杨振宁去世，我问他对杨振宁的评价。他说，杨振宁对物理学最重要的贡献是“规范场论”。如果把宇宙看作一座建筑，那么杨振宁砌墙用的砖头是“基本粒子”。而他砌墙不是用砖头，而是一个个组合件，这种组合件叫做 “存在连续统”。杨振宁是传统建筑砖瓦工，他是组合建筑装配工。杨振宁是粒子物理标准模型的奠基人，标准模型让西方“原子论”的自然哲学传统达到了巅峰；宇宙连续统理想模型则用中国“气一元论”的自然哲学传统重建物理学基础，成为西方“原子论”的终结者。两个中国人，一个让西方科学范式走向终结，一个让东方科学范式重新崛起。

我问：“历史上最伟大的物理学家谁能与你比肩？”

他说：“牛顿建立了第一个西方科学范式的经典物理学基础理论，我建立了第一个东方科学范式的现代物理学基础理论。”

我自然得到答案：那只有牛顿了！

天才和疯癫只隔着一层纸。但我此刻可以确认，王习加在纸的这一边，他没有陷入疯癫。

四

2018年是王习加学术生涯的分水岭，也是他方志人生的高光时刻。他把这一年称为自己的“幸运年”。

1984年7月，王习加大学毕业。益阳地区工农教育办公室是他公务员生涯的起点。从那时起，他便在公务员职业和业余研究之间纠缠，一辈子没有分离。

历史告诉他，科学发于哲学，成于数学，壮于物理学。爱因斯坦也说， “如果把哲学理解为在最普遍最广大最广泛的形式中对知识的追求，那么，哲学就可以被认为是全部科学研究之母。”王习加决定先弄清楚宇宙连续统的哲学原理，再建立数学模型。“思想实验 ”是他的主要研究方法。东西方哲学思维在他的脑海中交织着、碰撞着、缠绕着、融合着。有时候，他看到一丝亮光；有时候，又突然一团漆黑……

经过多年艰苦努力，他终于得到了宇宙连续统的哲学体系，写成《统一论——西方理性的升华与东方文化的复兴》一书。书稿完成之后，他上北京冒昧地登过著名哲学家于光远的门，受到热情接待和鼓励；他找到国防科技大学著名科技史专家朱亚宗教授，朱教授为他写下了“统一论对传统的宇宙体系理论进行了全新改造 ”的推荐意见。中南大学的古祖雪教授、湖南师范大学的王身立教授、刘振修教授审阅了书稿。1992年12月，《统一论》由深圳海天出版社出版发行。1993年，北京《科技潮》杂志在当年第11期发表王习加撰写的《统一论——破译宇宙奥秘》， 该文被《新华文摘》1994年第1期全文转载。

1996年，王习加通过长沙市面向全省公开招聘文秘人员的考试，从益阳市委办综调室副主任岗位调任长沙市政协办公厅主任科员。他在长沙市政协办公厅工作十年， 从主任科员一直干到办公厅副主任。文秘工作拓展了他的知识视野，也锤炼出一手好文笔。他的宇宙连续统研究在新环境中也有了新进展。他用新的研究成果对《统一论》进行了修订和增补，以《破解科学统一之谜》为书名在湖南科技出版社出版。由此，王习加进一步完善了宇宙连续统的哲学思想。

2006年春，王习加带着自己新的研究成果拜访了我国著名数学家、中南大学侯振挺教授。侯教授热情地接待了他，两人深入讨论了建立宇宙连续统理论的问题，也确立了宇宙连续统研究从哲学到科学转变的意义。侯教授鼓励他不要气馁，要勇于向世界难题挑战。“你随时可以来找我。”分别的时候，他对王习加说。

从此，王习加与侯振挺结下了深厚的学术友谊。侯振挺的认可和鼓励，成为王习加研究的强大动力。

2011年，王习加从宁乡调回长沙，担任长沙市地方志办公室党组书记、主任。他在这个岗位上一干就是十一年。也许是上天的有意安排，王习加走进了地方志的大门，成为长沙的史官，使他有机会更深入学习研究中国传统文化。十几年的传统文化浸润，地方志成为他研究宇宙连续统的沃土。

2017年6月，中国地方志指导小组秘书长、办公室主任冀祥德来湖南调研，我给他推荐了长沙。我和王习加陪同冀秘书长去看浏阳方志馆。我们同乘一辆车。一个多小时的路程，我们围绕王习加提出的一个话题，进行了一场很有意思的讨论。

中国人很在乎青史留名。在中国，国有史、地有志、家有谱，史、志、谱三个层次，使得每一个中国人都有机会载入史册。对国家有影响的人物载入国史，在地方上有影响的人物写进地方志，家族中的佼佼者记在家谱里面。但随着时代的发展，中国人也从依家族群居向以城市小区为单位集中居住转变，修家谱已越来越不适应时代发展。因此，可将地方志与谱牒这两种文化传统相结合，以城市小区为单位编修小区志，让每一位老百姓仍然有机会名垂青史，使地方志工作实现“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

我们当场拍板，由王习加负责，在浏阳试点编修小区志。两年以后，由冀祥德作序的全国第一部小区志——浏阳《梅花小区志》出版。中国地方志指导小组办公室也把编修社区志、乡镇志作为地方志工作开拓创新的举措之一。由此，全国普遍开始了城市小区志和农村乡镇志、村志的编修。

冀秘书长看中了王习加这个人才，2017年10月，由省志委推荐，长沙市人民政府委派，王习加到中国地方志指导小组办公室挂职，担任规划处处长，并具体负责《中国地情报告》的编纂等工作。这一年，王习加租住在北京一家宾馆，工作之余少有干扰，这使他更能专心研究他的宇宙连续统。

2018年，王习加终于迎来了他研究的突破。他的论文《宇宙连续统理论：关于希尔伯特第六问题的新思路》在《现代物理学杂志》2018年第9卷第6期正式发表，终于实现了宇宙连续统研究从哲学到科学的转折，也使宇宙连续统研究站在了一个新的起点。同年12月，他又在《现代物理学杂志》第9卷第14期发表了《宇宙连续统理论关于普朗克单位和物理量纲的新发现》。

在第一篇论文中，王习加署名的第一单位是他挂职的中国地方志指导小组办公室，湖南师范大学排在第二。之前，母校湖南师范大学为了支持王习加的研究，已经赋予他该校数学与统计学院的学术身份，以便于他在国际学术刊物发表论文。

2018年12月17日，科技日报记者李艳以《希尔伯特第六问题有了新突破》为题在中国科技网作了报道：

“宇宙是一个由质量体、能量体、暗质量体组成的存在连续统和由时间、空间、暗空间组成的存在维度连续统共同构成的连续统。从这一假说出发，可以建立一个由19个基本概念5条公理构成的物理学公理体系，从而给出经典理论、量子理论和相对论的统一基础。这是由湖南师范大学数学与统计学院兼职教授王习加研究提出的宇宙连续统理论。近日，这一成果发表在《现代物理学杂志》上……这一研究进展不仅是希尔伯特第六问题的新思路，而且会给大统一理论提供新的解决方案。”

接着，王习加一发不可收，又撰写了《宇宙连续统理论关于量子现象与相互作用本质及引力作用的新解释》一文。该文后来刊发于《国际应用物理学报》（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Applied Physics）2020年第7卷第3期。王习加在挂职期间完成的三项宇宙连续统研究成果，为他的后续研究打开了思路。

2018年底，他结束挂职回到长沙。这一年多的挂职，他最大的收获自然是让自己的研究进入了国际学术视野。没有这一年多的北京生活，也许研究进展没有这么快。地方志给了他机会和灵感，这是他论文作者单位要写上中指组办公室的原因。

在宇宙连续统研究中，王习加一直注重东西方科学范式的融合。他运用长期专业训练出来的西方科学思维，对他烂熟于心的中国文化经典进行研究解读。《易经》是中国古代自然哲学的集大成，它起源于“气一元论”，并以“太极”为其气一元论宇宙观，形成了“阴阳太极观 ”的理论体系，具有整体性、统一性和包容性等理论特质。

2019年，他撰写了《易经符号体系的公理化：东方神秘主义与西方科学传统的联姻》一文，发表在国际知名学术期刊《科学基础》（Foundations of Science）2020年第25卷第2期。《科学基础》审稿人对该文给予了极高的评价：“这是一篇很有意义的原创论文，其主要贡献在于作者巧妙运用数学语言来构建周易体系。用公理化方法重构周易思想体系，实现了中国古典自然哲学的科学化。”

完全用数学语言向世人诠释解读中国文化经典《易经》，实现中国古典自然哲学的科学化，它的开创性意义不言而喻。

那时，王习加正在为希尔伯特第一问题“连续统假设”伤神。希尔伯特第一问题是宇宙连续统理论必须解决的问题。为打通数学潜无穷与实无穷之间的瓶颈，他可谓殚精竭虑。关于易经公理化的研究论文发表后，王习加得到了一个意外收获。时任国际全局优化学会主席谢尔盖耶夫看到他在《科学基础》上发表的论文后，于2020年6月给他发来电子邮件，并附上4篇自己首创的 Grossone 方法的论文。正是这4篇论文，为宇宙连续统研究送来了新的数学工具。

受 Grossone 方法的启发，王习加撰写了《希尔伯特第一问题与无穷大理论的新进展》一文，发表在《应用数学与物理学报》（Journal of Applied Mathematics and Physics）2023年第11卷第4期。该文用 Grossone 方法的相对连续性思想成功解决了希尔伯特第一问题，扫清了宇宙连续统研 究第二个拦路虎。其间，王习加撰写的《宇宙连续统中黑洞坍缩和奇点喷发的镜像反转机制》一文刊发于《物理与天文学报》（Journal of Physics and Astronomy）2023年第11卷第3期。上述两篇论文发表前都在全球顶级学术出版机构 Springer Nature的 Research Square 预印本平台作了发布。

2023年下半年，王习加又有了新的研究构想，这就是重新解读物理学标准模型，构建宇宙连续统理想模型。

自古以来人们都在寻找一个真相：构成宇宙和物质的基本单元是什么？古希腊德谟克利特在“元素论”基础上提出“原子论”，认为世界万物皆由原子构成。这是西方的宇宙观。中国古代“气一元论”则认为，天地万物即是一气所生，由此形成了“阴阳太极观”的宇宙生成论。这是东方的宇宙观。但中国的“阴阳太极观”一直以来被起源于西方“原子论”的科学基础理论所忽视。

如果说古希腊自然哲学为经典物理学的建立提供了思想基础，那么中国古代自然哲学早已为现代“大统一理论”埋下伏笔。

宇宙连续统理论正是中国古代自然哲学的科学化。中国古代“阴阳太极观”认为，“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无极”和“太极”是中国古代的极限论。“无极”既是没有极限，又是小到极限；“太极”即大到极限。“两仪”为“阴性”和“阳性”，分别指事物的收敛 和发散两种属性。宇宙和物质基本粒子中的费米子和玻色子分别对应阴阳两种属性，而阴阳一体，就是所谓“存在连续统”。

王习加融合东西方自然哲学思想和科学范式，建立起宇宙连续统理想模型。2024年9月4日，Preprints.Org 预印本平台在新设的《汇集前沿科研资讯》中，将王习加在该预印本平台发布的《基于宇宙连续统理想模型的宇宙和物质结构统一机制》一文作为第一期第一篇予以推介：

“现代物理学基础的根本分歧在于量子理论与相对论之间的不兼容性。基于此背景，该研究通过提出新的理论模型，为理解宇宙和物质结构提供了新的视角和工具。该模型将宇宙系统视为由相对于玻色子能量波波长的存在连续统及其维度连续统组成的连续统，其不仅阐明了玻色子在基本相互作用中的物理机制，重新构建了对宇宙和物质基本单元的理解，更新了关于存在形式和维度的概念，还恢复了量子力学中波函数坍缩的因果真相。本文作者是湖南师范大学的王习加博士，他多年来一直致力于宇宙连续统理论的研究，并发表了多篇受到广泛关注的论文。”

五

王习加发表的第一篇 SCI 论文是《科学基础》上的《易经符号体系的公理化：东方神秘主义与西方科学传统的联姻》。王习加在论文中建立了一个由7条公理构成的易经形式公理体系。

王习加对《易经》的研究，为把中国的科学范式引进宇宙连续统理论搭建了阶梯。而宇宙连续统理想模型正是“阴阳太极观”的科学解，是东西方科学传统相互融合的结果。该模型找到了宇宙与物质结构的统一机制，建立了统一宏观与微观物理规律的“大统一理论”。

SCI期刊有着严格的同行评议制度，在科学界影响越大知名度越高的刊物，对审稿的要求越高，审稿人一般都是本研究领域的知名科学家。该论文在《科学基础》能顺利发表，就是找到了同行评议专家审稿，毕竟研究《易经》在世界上还是有同行的。

《易经》研究帮助王习加建立了宇宙连续统理想模型，登上了宇宙连续统理论的高峰，可是站在高峰上的他感到的都是寂寞。如果说在登高的阶梯上还找得到同行，那么，站在高峰上的他形单影只。宇宙连续统研究领域里没有同行，他是“独行侠”。他的论文多次投给国际知名的学术刊物，因找不到同行评议专家审稿而无奈退稿。

王习加完成《基于宇宙连续统理想模型的宇宙和物质结构统一机制》一文后投给某国际权威综合性期刊，该刊在2024年8月30日的退稿信中写明了退稿理由：

“经过编辑们初步评估，他们认为这篇论文超出了该期刊编委会的范围。虽然（这里隐去刊名）致力于评审和发表来自各科学领域的稿件，但偶尔也会收到超出编辑专业领域的稿件。由于编辑可能无法提供快速而全面的同行评议，编辑建议作者，如果尚未这么做的话，可以将手稿先提交给一个特定领域的预印本服务器，然后再提交给该领域相应的刊物。”

和编辑的想法一样，王习加其实早已于2024年6月28日将论文发布在 Preprints. Org 预印本平台，等待着该领域慧眼识珠的“相应的刊物”。目前，王习加又已将《基于宇宙连续统理想模型的宇宙和物质结构统一机制》一文投稿到相关学术期刊，正等待着期刊同行评议的结论。

同行评议制度是一把双刃剑，一方面保证了论文的质量，另一方面，也会扼杀真正的原创首创成果。虽然2018年诺贝尔奖获得者本庶佑也认为“真正一流的工作往往没有在顶级刊物上发表”，但科研工作的常态已经从“追求科学”置换到“追求认可”，在权威刊物发表论文仍是获得科学共同体认可的重要标志。而王习加“从0到1”的研究却很难得到权威刊物认可发表。

不在科研院所，不是职业科学家，是王习加的研究默默无闻的另一个原因。

进入科研体制内曾经是王习加梦寐以求的事情，他也获得过机会。2015年，他拿出了一个解决希尔伯特第六问题“物理学的公理化”的路径方案，11月底的一个晚上，他带着这个方案去拜访侯振挺教授。这次会面，与他上次拜访侯教授已相隔近十年。侯教授仔细询问了他的理论构思后，留下了他的方案手稿。

第二天一早，就接到侯教授助手打来的电话，说侯教授要见他。他立即赶到中南大学。侯教授一见到他，便高兴地说，“你的研究很有前途，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做我的博士后，并将你的研究列为博士后研究课题”。正当他按要求填报博士后申报材料时，适逢国务院办公厅颁发《关于改革完善博士后制度的意见》，规定一律不得招收党政机关领导干部在职进站从事博士后研究工作。王习加与进入科研体制内失之交臂。

然而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现在看来进入体制内对王习加的研究不一定是好事。体制内，科学研究内在的好奇心和对突破的渴望异化为外部的认可、对“帽子”“头衔”的追求。不在体制内，王习加不受名利的影响，不被僵硬的评价标准桎梏，四十年保持对课题强烈的好奇心，自由地体验着科研带来的成就感和内心的愉悦。这种高级的精神生活是任何功名利禄不可替代的，也许只有在这种精神状态中才能取得他今天的成就。

“从1到100”的科学研究更能得到普遍的认可，但是，当你的的研究要打破既有格局，就要经受时间的长期考验！科学史上那些石破天惊的发现都经历了艰难曲折的过程。

哥白尼深知自己理论颠覆性，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年才将《天体运行论》付梓。也许是生怕石破天惊惊吓到自己，传说他在病榻上收到刚印好的书就与世长辞了。

伽利略年近七旬被宗教裁判所审判，被指控“强烈怀疑是异端”。他被迫公开忏悔，放弃哥白尼学说，并嘟喃出那句名言：“但它（地球）确实在转动啊。”

牛顿的经典物理学基础理论，因其革命性遭到来自哲学、科学和宗教领域的强烈质疑，最后是实证让科学界接受并拥抱这一开创性的理论。

1905年，爱因斯坦在权威期刊《物理学年鉴》接连发表了相对论等5篇论文，后世称该年为“爱因斯坦奇迹年”。而这完全是普朗克作为主编力排众议在《物理学年鉴》发表相对论的结果。

有人说，普朗克对物理学有两大贡献：一是开创了量子论，一是发现了爱因斯坦。但相对论一直没有获得过诺贝尔物理学奖，且曾长期受到科学界的质疑。爱因斯坦获诺贝尔物理学奖的是他用量子理论解释光电效应的论文，因为这篇论文为量子理论提供了有力支撑。普朗克和爱因斯坦，这两位物理学巨匠就是这样相互成就了对方。而诺贝尔奖对爱因斯坦的次要工作而不是主要成就的表彰，在当时很多人看来不过是一种“妥协”。

王习加也受到一本类似的《物理学年鉴》青睐，那就是最先发表宇宙连续统研究工作的《现代物理学杂志》。也许后世也会将2018年称为“王习加奇迹年”，这一年，他完成了三篇宇宙连续统研究论文，其中前两篇都发表在《现代物理学杂志》上。

宇宙连续统理论统一宏观与微观物理规律，给相对论和量子理论提供统一基础，王习加建立的这个“大统一理论”一定要给科学界一个接受过程，也许十年，也许百年。或许可以说，没有漫长的质疑和接受过程，宇宙连续统理论就不配称为伟大的理论，王习加也不配称为“当代牛顿”。

百度百科可以搜到“宇宙连续统”词条，还可以看到“普朗克粒子”词条中对宇宙连续统理论的运用，这些都是宇宙连续统理论被科学界了解接受的迹象。

王习加自己也已开始验证宇宙连续统。他从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得者汤川秀树计算核力力程的结果，发现其与宇宙连续统理想模型正相吻合，即四种基本力的力程取决于相应玻色子能量波波长。在宇宙连续统的理想模型中，任何宇宙系统都是相对于玻色子能量波波长的连续统。物理学实验成果与宇宙连续统理想模型得到了相互印证。

“从0到1”固然是关键的第一步，但“从0到∞”的路更长、更远。

六

了解王习加的研究，是从了解王习加的为人开始的。他工作认真，为人诚实，不管公事还是私事，他都是一个言必信、行必果的人。敬重他的为人，也就敬重他的研究。

真正帮我撕开一道门缝，让我这个科盲能够窥见宇宙连续统模样的，就是他那篇研究《易经》的论文。有点文化的人都知道《易经》在中国文化中的崇高地位，被尊为“群经之首”“大道之源”。文化人都想学《易》，但学《易》不易。“孔子晚而喜《易》……读《易》，韦编三绝。”可见学《易》既要人生积累，还要下苦功夫。文化人中真正学进去的也不多，我也曾试图学《易》，却啃不动这部经典，虽然下过功夫，但说实话，《易经》的皮毛我都没有学到。

王习加的论文是《易经符号体系的公理化：东方神秘主义与西方科学传统的联姻》，《科学基础》审稿人评价“作者巧妙运用数学语言来构建周易体系”，说明王习加能娴熟运用数学语言；要把《易经》用数学语言翻译，前提是他对《易经》有真正的了解，他必须学懂学通《易经》，才能“用公理化方法构建周易思想体系”。就是说，在《易经》研究和数学研究这两个领域都是行家里手、都是真正的专家才能实现这种翻译，才能写出这篇能发表在国际知名学术期刊上的论文。就像一个中国人把《红楼梦》翻译为英文，除了中英文水平的要求，中西方文化两方面都需要深厚的底蕴。要把《易经》用数学语言表达出来，“实现了中国古典自然哲学的科学化 ”，它的难度一定是在翻译《红楼梦》之上的。

而这位具有高端学术研究水平和能力的人，居然就是我身边的方志人！这让我兴奋，也勾起了我了解宇宙连续统的兴趣。

其实，我上面写下的对宇宙连续统理论的介绍，都是我从门缝里窥探的一点皮毛，不是专业人士还真不能理解这个物理学的基础理论。窥见到王习加在自己研究领域里的那种执着、狂狷、自在的精神状态，才完成了我对王习加的真正了解，那个科学家身份才是他的本来面目。如果我把门缝关上，把他的精神世界与现实世界隔离，他周围的人并不知道他的高深理论，也不知道有个科学家王习加的存在。现实世界中他就是个普通人，一个温和而体面的公务员，一个“循吏”，一个优秀的地方志工作者。他还是一个好丈夫，一个好父亲，是在很多人眼里的好朋友，酒德酒风有口皆碑。他的家庭生活也很美满，女儿女婿在深圳工作，得了一个外孙，他和老伴马上赶去带外孙，享受含饴弄孙的乐趣。我佩服他一辈子过着这种公务员和科学家双重人生的生活，旁人竟毫无察觉。这是真正的大隐隐于市！

王习加太正常了。与我受教育的印象中特别有成就的科研工作者形象不一致。我的印象中特别有成就的科学家除了他的科研成果对人类的贡献以外，其他方面都是有缺陷的：不是性格上有缺陷就是情感上有缺陷；不是身体不好就是家庭生活一团糟。王习加把他的世俗生活打理得几近完美无缺，这与一个从事科学研究的人的世俗形象太不相符了。有时候我就开他的玩笑，“习加，你要出名，只有装疯卖傻一条路了。”

连吃饭穿衣都照顾不好自己的人还能做好科学研究吗？为什么社会舆论要把科学家塑造成一个生活中的无能之辈？他们应该像王习加一样是生活中优秀的人。

为了写这篇文章，为了提升文章的主题思想，给读者正能量，我不断地问王习加一个问题：“没有名没有利，你怎样保持自己好奇心，保持科学研究四十年的激情不减？”后来我才知道，我的问题对一个真正的科学家来说是多么外行和幼稚。

为了理解宇宙连续统，我给王习加提了无数问题，他都能给我直接明了的回答。只有这个问题，他支吾着不知道怎么回答。我很希望他有金句，能解答我的疑惑和读者的疑惑。为什么现在如此庞大的科研经费投入，那么多的“帽子”和“头衔”诱惑，都不能取得“从0到1”的原创基础理论成果，都不能获诺贝尔奖？“帽子”“头衔”越多，似乎越是不断地消蚀着科研人员的好奇心，消减他们的科研激情。我就想知道，王习加的研究，从来没有“票子”，也没有“帽子”，他这科研的劲头是哪里来的？我希望他口吐金句，为科研之病送一副良药。

他始终回答不出来。被我逼急了，王习加不好意思地说，“我也不知道。这应该不是问题吧？”

当你窥见王习加沉浸于专注、愉悦、自适的精神状态，怎么保持对科学的好奇心，怎样保持对科研的激情，好像真不是问题。他也许一辈子从未有意识地做过保持好奇心保持激情的努力。“本来无一物 ”，何须“时时勤拂拭”？

功名利禄的“尘埃”好像没有落到王习加的科研世界，人生功名利禄的追求以及进取奋斗中的酸甜苦辣，他都在公务员人生里面充分见识和尽情体验过了。他的科研人生在公务员人生的保护下就变得很纯粹，科研不是他谋生的手段，不是获取名利的工具，从他大三在图书馆的那次头脑灵光一现，冒出“宇宙连续统猜想”开始，他就不让世俗的尘埃落到他的精神世界。“宇宙连续统猜想”是他精神世界的奇点，奇点喷发，人类的好奇心和宇宙的奥秘纠缠在一起了，相互吸引，相互激荡，不断加强与扩大。科研激情在不可遏制的好奇心驱使下在王习加的精神宇宙中膨胀。膨胀的激情自带对俗世尘埃的免疫力，“何处惹尘埃”呀！

他的研究从开始就与功名利禄没有关系，他不在科研体制内，他不受一切评价标准的桎梏，研究是完全自由的状态。

这可能是王习加最大的幸运。

2024年7月，王习加退休。退休前两年，组织上给他解决了二级巡视员待遇，把有限的名额给了他这个清冷部门的一把手，这是对他公务员人生的肯定。

2023年，退休前一年，他的宇宙连续统研究论文已经结集为《自主的宇宙》一书，德国 OmniScriptum 国际学术出版集团以中英文版分别由金琅和 Lambert 学术出版社出版发行。这是对他科学家人生的肯定。

人在自己的闲暇，总会寻一两个值得研究的问题，总会发展一点非职业的兴趣，总会有一些自己信心满满的地方。若用自己的闲暇打麻将，可能成为赌徒；若用自己的闲暇搞研究，也许成个专家……王习加则用一辈子的闲暇成就了一个“当代牛顿”。

其实，王习加自认为在物理学中的历史地位堪比牛顿是私下里跟我这个“铁粉”袒露的心声，旁人并不知晓。我是真被他“洗脑”了，折服于他的宇宙连续统理论，真的认为他就是“当代牛顿”。我是真的着急他的不被世人了解，才有了尽微薄之力写一篇文章介绍他的想法。他好像并不像我这么着急，自信他的理论总有一天会被科学界接受。他说：“做基础研究就一定要有耐心！历史证明，对任何重要的科学发现的认可都有一个艰难曲折的过程。”

王习加过着自在的退休生活。他还挂着长沙市地方志学会会长的头衔，退休前又被中国地方志学会聘为学术委员，但他不用修志了。他爱安静，他也没有其他爱好，现在全部心思都在他的研究上，书房“一土心斋”是他的“思想实验室”。他的新目标是整理自己的研究，写一本科学经典：《宇宙连续统》。他也爱热闹，他是小学和初中同学永远的班长，高中同学聚会的“会长”，大学同学活动的“秘书长”。聚会喝酒是经常的事，交友是他的一种乐趣。朋友们只知道退休公务员王习加，不知道酒桌上那个酒兴正酣谈兴正浓的王习加竟然是理论物理和数学界的“扫地僧”。

我可能遇上了“牛顿 ”，但我说了不算；我肯定遇上了王习加，是我人生的幸运。一个公务员与科学家身份纠缠一辈子的人，一个用闲暇就能登上科学研究高峰的人，他是地方志沃土上长出的一朵奇葩。

2025 年11月于长沙

（易介南，业余作者，现居长沙，有作品发表于《人民文学》《天涯》《芙蓉》《湖南文学》《湘江文艺》等刊物，出版有小说集《城市与女人》,戏剧集《同一个月亮》。）